9月16日,出生仅6天的新生儿“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就离开了”。当医生的爸爸沈澄(化名)在万分悲痛下,将儿子遗体捐给了中南民族大学的中国人脑库中心做科学研究。
“沈毛毛”,这3个字,永远刻在武汉市红十字遗体捐赠者纪念碑上,他是纪念碑上的第553个名字,也是年龄最小的遗体捐献者。
武穴的家中,妻子在坐月子,妹妹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沈澄怎么也开不了口向她们说明真相。直到昨天,他还呆在武汉不敢回家。他曾打算一个人慢慢走回去,用时间消化这巨大的悲伤,更要好好考虑怎么向妻子、亲人解释:为什么两个人来武汉,一个人回家?
9月16日12点58分
出生才6天的儿子
也许不满意这世界,离开了
今年32岁的沈澄是武穴人,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2004级学生,毕业后回到家乡做了一名乡镇医院外科医生。妻子学的是护理。
妻子怀孕时,夫妻俩曾憧憬,也许宝宝长大会接班呢。孩子9月10日出生,足月顺产,出生时6斤3两,一切都好。家人很快发现异常:宝宝一喝奶就吐,也解不出大便,肚子鼓胀,全身黄疸,黄得吓人。在当地医院住了一天后,14日深夜转入武汉市儿童医院,当夜告病危。
9月16日中午12点58分,还没来得及起名字的“毛毛”,因高胆红素血症、肠闭锁等引发的呼吸循环衰竭而夭折。
在孩子离开人世的两个小时前,沈澄被允许进入封闭的新生儿科监护病房,见了儿子最后一面。
孩子小小的,瘦得似乎可以飘起来,脸色蜡黄,靠呼吸机维持仅存的生命。
这个场景,沈澄烙在了脑海里,更沉浸在自责中。妻子生产前的最后一次B超显示,胎儿肠管有扩张迹象,但同行安慰他,已是孕晚期,除了生下来,别无他法。
“宝宝悄悄地来看了一眼这个世界,也许是他不满意,就离开了。”沈澄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9月16日下午2点40分
做出捐遗决定
最痛苦的是向妻子撒谎
16日下午1点半,武汉市儿童医院手术综合楼新生儿科,沈澄眼神有些迷茫,头发四下支楞着,但他做了一个非常理性的决定:捐献儿子的遗体。
其实在新生儿病房里,看着儿子瘦弱的小脸,沈澄当时就有了想法:不能让儿子白来一趟,总得有点印迹,或者说是意义。
作为一名医生,他希望通过遗体捐献,为医学发展略尽绵力,最好能帮助后来的宝宝们,逃脱相同的厄运。
沈澄不知道如何捐献,致电向本报新闻热线82333333求助。下午2点40分,沈澄拿到本报记者提供的电话后,拨通了武汉市红十字会的捐遗热线:82812604。在电话里,沈澄强调想要捐给母校同济医学院做新生儿医学研究。但因孩子太小(一般只接受8岁以上的遗体捐献),同济医学院遗体捐赠中心没能满足他的要求。
下午3点15分,设在中南民族大学的中国人脑库中心来电,说愿意接纳孩子的遗体。
在等待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的2个多小时里,沈澄除了接电话,双手抱头,不发一言。妻子来了两通电话,沈澄先安慰妻子,宝宝的外科情况还好,要转到内科继续治疗。过一会,又听到他告诉妻子,宝宝没有发烧。
说谎话比捐遗更揪心。沈澄决定先瞒着妻子,她刚刚生产,受不了这么大刺激;还要瞒住家人,妹妹17日新婚,实在不宜宣布儿子死讯。
沈澄选择独自承受痛苦,亲人中,只有母亲和弟弟知情。在沈澄的劝慰下,他们最终都同意了捐遗决定。
9月16日下午4点40分
还没给孩子起正式名字呢
要不就叫“沈毛毛”吧
下午4点40分,武汉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带来捐献文件。沈澄一项项签着文件,谁也不愿探问他这一刻的心情。
沈澄含着眼泪说:“我还没给孩子起正式名字呢,要不就叫他沈毛毛吧。”沈先生拿起笔,手一直在颤抖,在捐献者姓名一栏写上了“沈毛毛”三个字,并在捐献全部器官一栏打了“√”。
当从中南民族大学的中国人脑库中心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孩子的脑组织将被取出做科学研究时,沈澄一时难以平静:坐下,起来,走一圈再回来坐下… …动作一直重复着。
武汉市红十字会捐赠中心主任骆刚强说,到目前为止,武汉市新生儿死亡捐献者已有4例,“沈毛毛”是年龄最小的。
“沈毛毛”三个字,不仅永远刻在了沈澄的心里,也将永远刻在武汉市红十字遗体捐赠者纪念碑上。
沈澄说,每年他都要来石门峰,那里的遗体捐赠纪念碑上刻着儿子的名字。
9月16日下午5点10分
还来不及学会抱孩子
姿势生硬捧着儿子送入殡仪车
签好所有文件,沈澄说,没有给孩子带衣服来,想去楼下买块浴巾给孩子的遗体包裹一下。记者和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为了不让他太难过,帮他买了浴巾。
下午5点10分,儿子被抱出来了,身上包着崭新的浴巾,沈澄双手捧着往外走。他还来不及学会如何抱宝宝,虽然姿势生硬别扭,但他拒绝了冰凉的金属担架,要亲手送儿子最后一程。
从8楼到1楼,沈澄一直把儿子送到殡仪车旁,在送放进去那一瞬,他又把手缩回来,解开浴巾,上上下下地查看。
关上门,殡仪车绝尘而去。沈澄再也绷不住了,一屁股坐到路边的花坛上,失声恸哭。(伍伟 余乐 张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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