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母亲河：北运河污染何时能休？

一条河滋养一方人，一条河也能反映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文明。我们美丽的祖国物产丰饶、河流众多。然而近年来，严重的污染却使多个城市和地区的母亲河，面临着严峻的环境危机。有报告显示，中国河流有1/3河段处于“严重污染”状态，至少3亿人在饮用受污染的水，流经城区的大部分河流都不适宜饮用或垂钓，长江、珠江、松花江等7个重点流域的水质仍呈恶化趋势……水危机已经催生了大量“水难民”，严重危害着百姓的健康。

作为祖国的首善之区，北京的众多河流也难逃厄运。据了解，汇集了100多条河流的北京五大水系——永定河、蓟运河、北运河、大清河、潮白河，如今全部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尤其是作为主要排污河的北运河。随着工业生产逐步撤离北京，生活污水已成为北京市水体污染的主要来源，其特点是排污量大、分布面广、排污口小而不易被发现。

有媒体报道，仅石景山区就有75处污水口，污水废水未经处理直接排入河道。然而与亟待解决的问题不相称的是，污水处理能力却远远跟不上。北京市水务局的一项数据显示，清河污水处理厂日处理能力45万吨，而2010年高峰期污水来水量为每日50万—70万吨。其他河流状况也大体如此。本期，《生命时报》记者随民间环保组织达尔问自然求知社的志愿者一起，沿河行走15公里，实地追踪调查位于北京域内的北运河水系污染状况，希望引起更多人对河流污染的关注。

“不用担心坐过站，闻见臭味就知道到家了”

作为北京主要的排污河，北运河汇集了来自通惠河、清河、凉水河等河流的水源，而这三条河流的河道边都分布着众多排污口，大量未经处理的污水直接排入河中，使河水受到严重污染，水质大多为劣Ⅴ类(注：我国地表水按其功能高低分为I、II、III、IV、V等5类，劣Ⅴ类水的污染程度已达到最高)。

11月17日上午9时，记者来到北京市立水桥西的东北角清河岸边，达尔问自然求知社63岁的志愿者张祥早已等在那里，准备与其余几十位环保志愿者一起开始每周末一次的“走河”活动。自2007年加入这个队伍后，张祥几乎每次必到，足迹已遍布北京各个河流沿岸，对河流污染状况也早已了然于心。

刚走近河道，一股恶臭就扑鼻而来，从桥上走下河岸，臭味愈加浓烈。张祥说：“这里是清河污染最严重的地方。立水桥附近的‘明天第一城’小区，由于各种原因没有接入市政的排污管道，所以整个小区的生活污水就直接排入其中。而附近还在不断修建新的住宅小区，可是污水处理厂并没有增建，目前来看，以后这里的污染只会更严重。”

与河岸两边秀丽的亲水平台、石阶、石凳相比，脚下则是另一番景象：排污口不停地将未经处理的生活污水排到河中，泛着大量白沫的黑水夹杂着各种污物直接冲向清河。当地居民中流传着这样一个玩笑，“每天下班不用担心坐过站，闻到味儿就知道到清河了。”

记者沿着清河向东来到城铁13号线桥下，两股从桥边流出的污水通过一段露天水渠排向埋在地下的污水管后进入清河，浓烈的恶臭让人不敢大口呼吸。在河对岸能清楚地看到这两个并排的排污管不断往河内排水。记者留意到，从立水桥的五号线地铁站往东至13号城铁这一段不到3公里的河岸两边，就伸出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排污管。一位在岸边平房租住的女士对记者说：“到了夏天，我晚上睡觉都恨不得戴上口罩。”

随后，记者来到中国传媒大学地铁站附近的通惠河北岸，站在桥上观察，通惠河这段河水表面看上去较清，但浅浅的河水下都是黑色厚实的淤泥，水底下长长密密的水草，顺着水流乱舞着。对此，张祥告诉记者：“河底这些密集疯长的水草就能印证有大量污水被排到河里。因为水草的疯长离不开氮离子和磷离子，而这两种物质大多来源于工业或居民的污水中。”桥的东南侧几乎被生活垃圾覆盖，河道沿途能看到好几个排污管。在通惠河附近的小区居民楼里，记者能清楚地看到，不到100米的河道中排列着3个不同规格的排污管。该小区居民告诉记者，受通惠河污染的影响，它南边不远处的萧太后河，最近也突发大面积污染。

位于北京城南广外大街国家话剧院南面的一段凉水河河段同样污染严重。凉水河发源于丰台区后泥洼村，自西北往东南流经海淀、宣武、丰台、大兴和通州，最终在通州区榆林庄闸上游汇入北运河，是北京南城一条重要的河流。

今年夏天，凉水河的下游旧宫段也发现了特大排污口，河岸两边臭味熏人，临河而建的涟水怡园小区的居民，每逢刮南风的天气都不敢开窗。记者从夏季开始，曾数次从此地沿着河岸往南行走至西南二环外的丽泽路，在调查中发现，这一路段的两岸多是新建的居民小区和尚未搬迁的城中村平房区，一些垃圾收购站和汽车修理店就坐落在河岸两边的平房区内。

汽车修理店的污水直接排向河道内，河面上经常飘起一些居民日常丢弃的垃圾，废球鞋、饮料瓶等随处可见，而就在这一段不到3公里的河道两边可以清楚地看到多个排污管。

治理能力跟不上排污速度

北运河水系多条河流污染问题由来已久，原因也较为复杂。张祥告诉记者，清河原本发源于京城北部的玉泉山，流出的是清澈的泉水，但几十年前就已经断流了。所以现在清河的上游没有任何新鲜水注入，而流进来的都是大量未经处理的污水。民间环保组织自然大学的志愿者邵文杰认为，由于城市建设发展太快，居民楼一幢幢拔地而起，污水处理厂的建设却没有及时跟进，造成目前京城河流大多被直排污水污染的情况。其实北京的污水处理现状是全国最好的，但污水处理厂的规划远远跟不上城市的扩张，以及因此产生的污水。

通惠河与清河有着类似的命运，目前整个通惠河已经没有活水源，而整个河道又被水闸截成一段一段的，比如通惠河高碑店段作为景观用水，而有的河段只有排污泄洪功能。死水本身水质较差，两岸不断排污更加剧了污染状况。

在6年多的“走河”过程中，张祥和他的同伴们曾无数次将河流污染状况反映给相关部门，但最终能得到有效解决的少之又少。“北京市水务局下属的城市排水集团专门负责北京市生产和生活用水的排污工作。

比如地铁13号线在清河中的排污口走的是水务局的市政管线，所以由此造成的污染也应由水务局负责。我们经常将拍到的河流污染情况反映给北京市环保局、水务局、规划部门、政府污染举报热线12369以及所在区的河道管理处，但得到的答复多是‘北京人口增加快，目前污水处理能力不足，只能往河道里面排’，或者‘不归我们管’。”

11月19日，记者致电北京市水务局反映河流污染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对于清河的污染，由于附近的污水处理厂正在进行升级改造工作，目前只能让未经处理的生活污水直接排放到河道中。等升级改造完成后，这种情况应该能缓解。至于其他河流的污染，我们会把问题记录下来上报领导。”

专家呼吁全社会节水减排

严重的河流污染不仅破坏了城市的生态环境，更威胁到子孙后代的生存。北京市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表示，北京河流的自然禀赋都不足，很多河道严重缺水、断流，加之城市发展建设规模迅速膨胀，人口不断增多，加速了河流污染状况;其次，北京河流的自我降解能力很差，大量城市排污更使其不堪重负。不过，污水治理工作并非毫无起色。

北京市政府已对污水处理设施投入巨大，近些年，北京域内的河流环境问题也在逐步改善。只是总体的污水处理能力仍跟不上污水排放速度。同时，污水处理的深度也不够，即经过处理排出后的水质也不是很好。马军表示，解决环境问题不可能一蹴而就，各方面积极关注城市河流污染、正视目前存在的环境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前提。

据某环保组织的调查显示，其实公众有强烈的节约用水需求，而且希望能由政府部门牵头或引导。张祥称，“但每次反映问题后，水务部门却以‘节水难度太大’为由推脱，只做浅显的宣传工作，而不在政策法规等层面引导公众节水。对耗水行业的管理，对雨水的利用力度和深度，对中水的使用都不是太有效。”张祥希望通过本报发出呼吁，作为城市的一员，普通百姓应该尽量节水减排。每个老百姓都是产生污水的源头，自身努力节约用水，减少污水排放，就是在为北京河流净化做贡献。